小十郎chase! 大作戰 (上)

為伊達政宗慶祝十五歲的那一年﹐片倉小十郎也迎接了自己的二十五歲及第六年的胃痛。
從近侍升級成直臣﹐不過再怎麼樣小十郎的工作內容也沒啥變------伊達政宗的24小時保姆。至於胃痛症狀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小十郎已經忘了﹐不過可以明確知道﹐從主子的個性變得開朗過頭的那個時期開始﹐小十郎胃痛的次數就越來越多。

和平常過動的小孩一樣﹐政宗常會因為跟堂弟伊達成實玩在一起而忘記上課時間﹐也常因為好玩而去盜軍馬或者是對家臣和侍女惡作劇﹐更有多次為了增長自己的 “技能”而去盜自己老爸文件箱的機密情報。雖然嘴巴上說是為了研究戰略而逼不得以做出小偷的行為﹐但小十郎發覺其實他也樂在做小壞事的快感﹐所以每次都硬 逼著政宗在輝宗發現以前把文件還回去。

-----以上這些事情﹐很可悲的﹐發生太頻繁﹐已經不會引發小十郎胃痛了。反正跟隨政宗的每日都是由驚喜與驚嚇交織而成﹐所以每日都有新的原因引發胃痛﹐譬如最近很讓小十郎冒冷汗的﹐就是他發現自己和政宗殿下似乎有代溝﹗

“Gap啦﹗就是Gap﹗剛開始聽不習慣﹐過一陣子就好了。”

看著政宗咧著嘴大笑﹐小十郎在心裡嘆著這“嘎噗” 到底是什麼東西。

自 從伊達家和織田家有交流開始﹐米澤城內就進了些稀奇古怪的洋玩意﹔火槍﹐機械﹐和西洋美術品陸陸續續搬入伊達家大廳﹐伊達嶺內的也住進幾位外國傳教士﹐政 宗沒事就喜歡跑這些老外家裡問東問西﹐久了就學了一口奇異的外來語。雖然小十郎也曾試圖學幾個單字﹐但經過幾次努力發音後﹐政宗露出難得的體諒眼神說“小 十郎﹐It’s OK, 我能了解你的苦心﹐聽不懂沒關係﹐我們心有靈悉就好。”

主上難得有一點體諒﹐小十郎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但或許真的就如政宗所說的﹐過了一陣子﹐小十郎就完全習慣了。不管政宗的一句話裡夾帶多少英文單字﹐小十郎竟然都能“感覺”到大概的意思。主從倆的默契就這麼逐漸加深。

“ 那些洋人哪, 真的很厲害呢! You see? 這是他們計算時間的玩意。”

某日﹐政宗跟老爸拗了一台鐘擺式時鐘來玩﹐小十郎並肩坐在他旁邊﹐對博萊品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

“政宗樣知道他們是如何使用嗎﹖”

“這我哪會知道﹖”
政宗回答得一副理所當然﹐他只是對齒輪有興趣而已。

“不過﹐小十郎﹐在海的那一邊﹐有另外一群人用跟我們完全不同的方法計算時間呢… … So impress﹐ 織田信長雖然拿到了天下﹐但並不是真正的天下啊。”

看著跟日本風格完全相異的奇妙機械﹐政宗覺得自己的心有一種想飛到遠處的衝動。他對著窗外的藍天伸出手﹐做出想要抓住某樣東西的動作。

“我想要看看真正的天下﹐至少也得試試用手掌握的感覺-----當然﹐你也會幫我吧﹐小十郎。”

“是。 ”

小十郎淡淡微笑著﹐握住少年伸出的手。


--- 隔年﹐伊達政宗面對了此生第一次正式帶兵作戰的機會。

天正十年五月﹐和伊達家長期處於緊張狀態的名門相馬氏﹐派兵侵入伊達氏配下的亘理郡﹐亘理氏向伊達家求助。

“HA﹗I’ll take a care of it!”

在伊達家作戰會議上﹐政宗一拍地板﹐豪放的笑道自己會好好招待相馬軍﹐只要給他二十名黑脛眾(忍者)和3000百名騎兵和步兵﹐相馬氏將在十日後被趕出亘理城。

一部分家老們不相信年僅十五歲又沒有帶兵經驗的小孩會有什麼擔當﹐另一部份則認為既然他話說那麼大聲﹐讓他試試也無妨。在場大概只有輝宗很肯定的認為﹐政宗絕對有能耐打贏這場仗﹐畢竟自己所安排的精英教育可不是那麼好過的。

只因為政宗一句“我不喜歡街道戰﹗礙手礙腳的﹗”所以亘理城之戰從攻城戰變成引誘敵兵出城。作戰會議後的第十日早上﹐小十郎騎馬跟隨著政宗﹐和騎兵隊在亘理城外的樹林裡等待著。

“哪﹐小十郎﹐有點興奮吧﹖”
政宗身著正式戰甲﹐雙手交抱在胸前﹐眼睛直視著平靜中的亘理城。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少年可以感覺到這暴風雨正在自己的血液裡咆哮著﹐蓄勢待發。

“政宗樣﹐請不要太亂來。”
小十郎照例會給些囉哩羅嗦的叮嚀。不過他自己也不禁撫著腰間的長刀﹐胸口有種難得的燥熱。

“No~~No~~小十郎﹐你這樣就太不乾脆了﹐我看不到的地方你可別手下留情啊﹗”
政宗指了指蓋著黑色眼罩的右眼﹐給了一個信任的笑容。

“當然。”
小十郎也回報了一個沒有疑惑的微笑﹐發覺自己似乎也沾染上了一點政宗的醉狂氣息。

“YO﹗開始了。”

政宗像慶祝似的吹了一聲口哨﹐小十郎看到亘理城牆內有幾處冒出濃濃黑煙﹐黑脛眾開始在城內放火了。以地勢之利﹐黑脛眾挑選了幾個不會釀成巨災但絕對可以引起騷動的地方點火﹐等人生地不熟的相馬軍開始覺得緊張時﹐幾十名伊達步兵隨即在城外叫囂。

被火災搞亂了陣腳﹐又發現不怕死的伊達兵在城外挑撥。相馬兵隊血氣澎湃的湧出城外想好好教訓教訓這些自不量力的敵手。伊達的騎兵隊埋伏在樹林裡﹐估計相馬軍全部出動﹐沒有機會調兵關城門的時刻﹐政宗手一揮﹕
“Guys? Are you ready!? Let’s Party!”

只見他雙腳一瞪﹐愛馬就飛也似的奔出。

“政宗樣﹗”
哪有大將自己帶頭當敢死隊的﹖小十郎連忙策馬跟上。

相 馬軍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和騎兵短兵相接﹐第一時間點立刻吃了大虧﹐前陣軍隊死傷大半﹐後半部軍隊趕緊重整隊形。政宗不放過這個機會﹐在塵土飛揚的沙場上揮 動泛著血光的四把刃(那時候還只有四把) ﹐指揮騎兵隊和步兵配合第二波攻擊。一旁的小十郎已經全身沾滿敵人的鮮血﹐他用手背抹去臉頰上的潮濕感﹐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將偷襲政宗背後的敵人一一解決。

第二波攻擊接近尾聲時﹐以為戰事快成定局的政宗﹐突然聽到傳令情報﹐亘理城西門有相馬的騎兵隊還擊﹐那裡的伊達軍以步兵較多﹐目前陷入苦戰。政宗不禁唑舌﹐連忙將現場指揮轉給小十郎﹐要他負責解決剩下的相馬兵隊。

“政宗樣……!”
瞬時間﹐小十郎感到為難了。

“Don’t worry! 你就在這裡幫我清雜魚吧﹗HA﹗”
一夾馬肚﹐政宗帶領部份騎兵奔向西門戰場。

看到政宗的背影逐漸跑出自己的視野﹐小十郎不禁心頭一緊﹐但眼前的情況讓他無法立刻跟上去。要處理背水一戰中的相馬步兵讓小十郎花了相當的功夫﹔雖然為了以最快效率擊破敵人而讓自己身上掛了不少彩﹐可是當主戰場結束時﹐小十郎才警覺到西方的騎兵戰已經平息下來了。

(我還是太慢嗎﹗﹖)
小十郎趕到西門時﹐現場只剩下藍色盔甲的伊達騎兵隊及滿地的相馬兵屍體。雖然士兵們個個都遍體鱗傷﹐但仍然為勝利而歡欣鼓舞。然而﹐當問到政宗的去向時﹐竟然沒有人知道。於是小十郎有些慍怒了。他斥喚了幾個還動得了的士兵去搜索﹐自己也騎馬走了大半個戰場。

他握緊著韁繩﹐背後禁不住冒出冷汗﹐心裡不敢去想任何可怕的結果﹐但是放眼往去﹐那風沙中成堆面無表情的慘白屍體﹐仍然禁不住聯想到﹐如果那每天早上見到自己就笑開的眼神﹐也埋在這沒有機質的屍推裡……!

一種噁心的感覺湧了上來﹐小十郎趕緊將這種想法趕出腦海﹐一邊忍著巨大的不安一邊搜尋著﹐最後終於在偏遠的地方找到滿身血跡﹐坐在地上喘息的少年。

“政宗樣……!”

“YO~小十郎~~你還活著啊﹖”
政宗朝他揮了揮手﹐聲音透露著疲憊。

小十郎跳下馬衝了過去﹐第一個動作是抓住政宗的肩膀仔細確定他沒有受傷﹐接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一把將政宗抱住。

“下次別再這麼亂來了﹗政宗樣﹗”
小十郎的聲音微微發著抖。

如果是平時﹐政宗一定會一笑置之。然而這時﹐一股安心和疲倦突然湧遍全身﹐他嗅著小十郎身上的血味﹐感覺到小十郎的溫度及心跳﹐整個身體不禁攤在對方身上﹐覺得剛才刀光血影的光景恍如隔世。

政宗放下之前一直緊握在手裡的刀﹐指向不遠處的一具屍體說﹕

“小十郎……那個人是相馬的大將。他說想要在最後好好的了結﹐所以我給了他這個機會。”

小十郎微微地嘆了一口氣﹐原來是因為跟敵方大將單挑所以才跑到這個遠離其他人的地點嗎﹖十五歲的少年真的不知道危險是何物啊。

“政宗樣﹐以後----”


“I know~不要再亂來了﹐對吧﹖”

“-----以後至少﹐讓在下幫你阻擋背後的敵人﹐所以-----請不要獨自跑到﹐在下看不到的地方。”
小十郎很努力的﹐將這段話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的傳達給主子。懷著椎心泣血的心情在沙場上找人﹐這種經驗他不想再嚐第二次了。

“你的反應太誇張了~”
政宗輕鬆的笑道﹐一隻手回抱住小十郎的肩膀。這時才發現﹐為什麼小十郎身上有一道血跡是流動狀態的﹗﹖

“嗚哇﹗笨蛋小十郎﹗你的肩膀還在流血啦﹗”

政宗趕緊扯下戰袍的一角﹐幫小十郎把肩膀上長達十公分的割傷綁起來。幸好傷口不深﹐否則拖著這麼長的傷口騎著馬到處奔走﹐小十郎可能早就因為出血過量而一命嗚呼了。

“不用擔心﹐這傷口還不致命。”

“Shut up…”

“政宗樣﹖”

原本想裝著沒事的表情讓政宗放心﹐沒想到這下子政宗的表情反而陰沉了下來﹐小十郎困惑了。


“I’m…….I‘m sorry.”
政宗抓著小十郎的手臂﹐小小聲的說道。

之 前只想豪快的打贏這場仗﹐認為眼前的相馬軍根本不足以畏懼。但看到小十郎肩膀上那道深足以見肉的傷口時﹐政宗感到自己的胸口也被突如其來地劃上一道。這時 才發現﹐小十郎在自己所看不到的地方受傷﹐竟然是件這麼可怕的事。設身處地的想﹐剛才小十郎在戰場上找尋自己﹐那感覺絕對也不好受。

完全不了解外來語的小十郎﹐從政宗的表情裡看出自責的意思。他笑著摸了摸政宗頭髮。

“臣下為君主犧牲﹐這種事情政宗樣不必有所猶豫。”

“…….No, you’re different.”

這句話小十郎當然還是聽不懂﹐政宗也突然警覺到自己心態上微妙的變化。他重整自己的表情﹐用清楚的日本語說道﹕

“……那麼以後﹐我的背後就交給你了。緊跟著我﹐在我喊你的時候一定要回話﹐否則我就把你當成陣亡了﹗”

“是﹗”



亘理城之役﹐伊達軍大勝。奠定了伊達政宗在伊達家的地位﹐也讓伊達氏和相馬氏的關係更加惡化﹐而順著戰役開始﹐週邊的各家也開始蠢蠢欲動。政宗可以預感得到﹐未來伊達氏所面對的敵人絕對不只相馬氏而已。在那之前﹐自己得更增加各方面的實力才行。

另一方面﹐和片倉小十郎之前一向保持良好的君臣關係﹐此時似乎在政宗心裡微微起了不一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