この世の限り上篇

攻城戰後﹐奧州的戰亂局勢稍微平息﹐伊達藩的諸臣為了鞏固勢力的下一步計劃而開始了綿密的議會行程。一日中午﹐在攏長的早會結束後﹐片倉小十郎正準備前往政宗的書房討論會議內容﹐卻在中途被籓務運作擔當的鬼庭綱元攔下來講話。

綱元的父親鬼庭良直是忠心耿耿的伊達家老臣﹐綱元本身又和小十郎有親戚關係﹐所以時常是能提供小道消息的可靠人選。不過因為說話耿直到幾乎不給人留面子﹐所以鮮少有同輩的人願意與他親近。

兩人在廊下低聲交談﹐小十郎眉頭間的紋路逐漸加深﹐最後不禁問道﹕

“雖然知道政宗樣是下任家督的最佳人選﹐但明年繼承不嫌有點早嗎﹖輝宗樣他也還沒到退休的年紀…”

“我也很驚訝﹐不過從父親大人那裡來的消息﹐應該有可信度。反正等這個消息正式發佈時你再跟政宗樣說吧﹐在那之前你我私底下都得先做些防範工作。”

“防範工作….”
就是防範政宗的弟弟伊達小次郎及義姬其下一派家臣的反對聲浪。年輕的伊達小次郎政道並不是危險人物﹐真正據有威脅性的是小次郎背後的義姬。想起這種諷刺的親子關係讓小十郎不由得眉頭深鎖。

“就跟你所想的一樣﹐把玩心收一收﹐幫政宗樣多注意注意吧。”
鬼庭淺淺嘆了口氣﹐此時視線飄到道場門口﹐不禁失笑了。

“那個笨蛋在做什麼﹖”

在中庭的另一邊隱約傳來陣陣敲擊的聲響﹐被稱為笨蛋的伊達成實﹐帶著可憐的表情 對著深鎖的道場門口大喊﹕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下次不會這麼健忘了﹗拜託﹗罵我也好﹗不要生悶氣啦﹗政宗~~﹗”

最後拖長的尾音簡直像是野狗在嚎月。一個身高180的大男孩竟然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樣扒著門哀號﹐看不下去的鬼庭用文書狠狠拍了他後腦勺一下。

“說吧﹐你又做了什麼。”

“好痛﹗你輕一點----啊﹐片倉大人﹗你這次一定要幫我去跟政宗樣說情啦~﹗”

小十郎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被成實抓著袖子哭訴。原來是伊達小次郎要成實轉交給政宗的禮物﹐被成實整整遺忘了一個星期﹐直到今早成實才帶著抱歉的笑容將禮品木彫交給政宗。

原本以為政宗不會為這種小事生氣﹐頂多罵人而已。沒想到政宗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臉馬上沉下來﹐一句話也沒說地就把自己鎖進道場裡﹐接著只聽到一連串木刀的重擊聲。

跟政宗做堂兄弟做了這麼多年﹐打架也打了這麼多年﹐成實第一次看到政宗這麼陰沉的反應﹐於是認為自己一定犯了滔天大錯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聽到是從小次郎那邊來的禮品﹐綱元和小十郎不約而同的對看一眼。

“沒事﹐你先下去冷靜冷靜﹐讓片倉去跟政宗樣談吧。”

“真的沒問題吧﹖”
一向神經很粗的成實﹐這時很難得的苦惱了。

“當然得花一番功夫﹐不過沒問題的-----你之後再幫片倉殿去耕蘿蔔田當回禮就行了。

鬼庭以冷靜到近乎是嚴肅的表情說完這段話﹐小十郎無奈的看著他﹐懷疑鬼庭根本就是打從心底以欺負成實為樂。偏偏成實的腦子是一直線的﹐所以焦急起來也很容易脫線﹐他想也沒想就答應耕田的勞動服務﹐之後被鬼庭以半哄半騙的方式帶離現場。

小十郎不太高興的瞪著兩人的背影﹐悶聲道 “不知道是誰剛剛才說要收拾玩心…”


聽著道場內紛亂且接連不斷地劍擊聲﹐似乎可以感覺到擊劍者的混亂心情﹐小十郎側頭想了一下﹐拿出佩刀插入門縫裡﹐直接把從裡面銬上的木鎖扳開。

感覺到背後有人擅自闖進道場﹐政宗大概知道是誰﹐他也不搭理﹐自顧自地繼續朝眼前的木頭假人發動攻擊﹐地上已經堆了好幾個破爛不堪的假人。

“政宗樣﹐以假人練劍不過癮吧﹖我來當你的對手。”

小十郎從架子上選了一把木刀﹐擺好架式站到政宗面前。

“哼…..也好﹐就陪我一下吧。”

政宗抹去臉上的汗水﹐換了一個持刀姿勢﹐練劍對他來說是一種整理思緒的方法﹐所以對著小十郎練劍總比對著木頭練來得有用。再加上本身正處於煩悶的狀態之下﹐剛好找對手當發泄對象。

“---可別以為只是普通練習啊﹗”

一開始就出其不意地向小十郎猛攻過去。雖說是單純的木刀攻擊﹐但政宗的力道和阻擊速度仍讓小十郎微微倒抽了一口氣。他以保守態式先避過閃電般的先發攻擊﹐然後迂迴地逐漸轉守為攻。

“政宗樣想去回禮吧﹖”
趁著熱身戰告一段落﹐小十郎加快攻擊速度﹐趁隙襲向政宗的斜腹。

“沒有向敵人回禮的道理吧﹗﹖”
政宗擋住了這一擊﹐不愉快地換姿勢防守一面回問。

政宗很明白這兄弟之間的關係﹐雖然不是他們其中任何一人所願意的。另一方面﹐雖然政宗很高興弟弟送來的禮物﹐也希望自己能回應對方的善意﹐但他仍然有些在意母親對於弟弟的偏愛﹐就算心中沒有恨意﹐面對弟弟時仍會有疙瘩。

“政宗樣想和政道樣成為敵人嗎﹖”
小十郎繼續追擊。

“就算現在不是﹐可是以後一定會變成那樣的吧﹖遲早的事。”

熟知小十郎的刀技﹐政宗得以靈巧得閃過連續的突刺﹐並冷靜地尋找機會反擊。

“---而且我不是心胸寬大的人﹐我知道到那個時候﹐我會殺了他。”

政宗嘴角撇起自嘲的冷笑﹐身體一迴轉﹐木刀猛力劈了下去﹐但他心裡的攻擊對象不是對手﹐反倒是醜陋又冷血的自己。

小十郎擋下了這重重的一刀﹐覺得手腕微微麻了一下﹐他暫時壓制住政宗的攻擊﹐趁著這個停頓順勢說道﹕

“政宗樣﹐請放心的去回禮吧。我想政道樣也會很高興看到你的回應。

“What﹖”
政宗帶著不可致信的表情。

“雖然不知何時會變成敵人﹐但至少此時此刻能夠讓政道樣了解你的心意----”

“HAAAAA﹗”

沒等小十郎說完﹐政宗猛力將對方的刀頂開。

“Shit! 不要說那麼簡單﹗”

政宗大聲地吼道﹐似乎因為小十郎輕易地說出他煩惱很久又不敢做的事而被觸怒了﹐也因此下手特別用力﹐手腕一轉就直直擊向小十郎的左肩。小十郎似乎早就料到這一擊﹐也不閃躲﹐直接讓肩膀接下這一刀。

不管等會兒肩頭是否會腫上三天﹐小十郎卻是穩穩地站著﹐他沉著的氣勢讓政宗不得不停手﹐只得忿忿的咬著牙問道﹕

“他還是個小鬼﹗如果讓他心存希望最後卻得和我刀劍相向﹐你不覺得是在欺負人嗎﹖”

“不﹐我們做臣子的﹐會盡一切努力防範義姬樣的行動。”
小十郎沉緩並堅定的回答道。

政宗愣了一下﹐盯著對方半晌﹐內心仍然猶豫著。小十郎也看出政宗的心境﹐所以又附加說明﹕

“而且﹐如果最壞的事態發生了﹐殺死政道樣的人將會是我。”

“﹗”
政宗感覺到小十郎現在看著自己的眼神﹐和幼時安慰頹喪的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樣。

“…..這話說出來﹐可是非常大逆不道啊。”
他低聲說道。並不是苛責或是疑惑﹐只是想確定小十郎並不後悔。

“我知道。”
一無反顧的回答。

這是種自私的想法﹐但小十郎無論如何都想讓年輕的主子放開心胸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寧願揹負不忠的風險﹐也不願讓政宗因擔心未來得和族人自相殘殺而對該做的事裹足不前。


“那麼﹐我會決定回禮的內容。”

簡單的回覆以後﹐政宗表情僵硬的收起攻勢﹐將木刀擺回架子上。在走出道場前﹐他都沒有看小十郎的臉﹐只小小聲的留下了一句﹕

“Thanks…”

小十郎苦笑著接受少主很彆扭的道謝方式﹐知道政宗心裡大概正在為自己的出手傷人而懊惱。

之後﹐政宗書桌上多了一個老鷹彫刻當鎮紙﹐而小次郎也在數日後收到政宗的回禮-----洋人製的齒輪時鐘一個。

“……這要怎麼用啊﹖”

小次郎面帶微笑捧著茶杯看著桌上的洋玩意兒﹐完全摸不著頭腦。雖然很高興政宗送來了這麼稀奇的東西﹐不過這種機械聲聽久了似乎會讓人想把他塞到壁櫥的最深處去。



-待續-


--------------------------------------------------------------------------------


拖了很久~~很久~~很久~~﹗﹗的續集﹐
沒有灑糖灑鹽巴﹐重點是少年政宗的憂鬱...
寫完後覺得嚴重動力不足﹐
所以把隔壁家的那須太太找來聊一陣以後才有勇氣貼出來﹐
在此感謝orz

為了做伏筆﹐因此寫了伊達政道﹐
但他的出場率絕對很低...

前一陣子發神經去看大陸歷史劇“貞觀之治”
前二十集臺詞寫得很好﹐所以毛起來這篇差點寫成宮內惡鬥的劇情﹐
不過我實在沒有那個腦子安排故事﹐當然作罷﹐

政道的角色是以唐太宗的九子李治(後來的唐高宗)為藍本﹐
據說是人畜無害但也無為的皇帝﹐最後很短命﹐而且背後都有可怕的女人...
跟我心目中的政道真像...

其實看唐太宗和史上第一諫臣魏徵之間的互動也滿萌的﹐
如果角色換人演的話啦﹗
當然你不能把戰B和大河劇角色長相混為一談嘛~
總之﹐歷史是很萌的﹗